這是我所能找到最早關於自己的照片,攝影師是父親,地點是維多利亞公園。

全賴攝影,我能看到自己兒時的模樣。

羅蘭‧巴托曾就被別人擺佈拍攝而 「決意展露表情,把自己借了出去參於社會遊戲 (social game),自覺獻身於這個攝影祭禮 (photographic ritual) 之中」 。他希望攝影師知道自己在擺姿勢, 「但這加上去的訊息 (additional message) 肯定改變了自我珍貴的個性: 那個原我」 。

看我小時候其它  「上鏡」 的照片,到最近被朋友拍下的影像,我倒沒有這種感覺。照片中從小至今不變的笑容,與兒時被父母的朋友戲稱我為 「笑記」 的花名吻合。我嚐試自省,但仍感受不到巴托那現象學的所謂 「本質的還原」  (eidetic reduction) 。當然,現象學學者可以說有問題的不是巴托本人而是我 -- 是我未能對自己的感受作 「判斷的擱置」  (epoche) 。好一些嚇人的學術辭匯!

但是,又有誰能否証這些笑容不是發自內心,只是為了攝影機的存在而裝出來的呢?
究竟,怎樣才稱得上是 「原我」?照片中的我,是否原我?

李天命把「我」界定為不同層次,每一層次擴充並包含對上一個層次的內容,極有洞見:

A. 自我

1. 純元我 - 一個能知、能感、能決的「覺」,是最核心的自我;

2. 精神我 - 植物人縱使身體還在,也可說他沒有了「我」。精神我包含個人的思想內容、性情形格、意志特性;

3. 身心我 - 以過去對照現在,若身體容貌改變,自己仍是先前的那個自己,所指的是純元我或精神我,若自己已改變到不再是先前的自己,則指身心我。

B. 大我

4. 擴延我 - 從「自己的另一半」(至愛)開始;

到父母子女,兄弟姊妹,親朋戚友;

到同族(漢族),同種(黃種),同類(人類);

到文化、文明;

到鳥獸蟲魚,花草樹木,山河大地,整個宇宙 .....

逹此境界,是大我的極至 -- 「法我」。


另見: